一道美味,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
一个故事,一份超越美味的情怀。
一种情怀,一生难忘的温暖记忆。
——编者
石磨豆腐
□运计彬(临河)
每逢过年,我便想起父亲提着盛有黄豆的铁桶去豆腐坊换豆腐的情景。那热气腾腾的豆腐散发出缕缕豆香,总让人回味悠长。
我的家乡在磴口县金马湖畔,是一个走西口移民小村落。这里聚集了南腔北调,也带来了各地精彩纷呈的美食。乌兰布和沙漠像一条美丽的缎带横亘其间,蜿蜒的黄河水浇灌出这里丰富的物产。这里也集合着数不胜数的小吃:山西的酸粥、民勤的面食、宁夏的馓子、后套的焖面……但有一款在我舌尖记忆中跳跃的,是儿时那一方方雪白如玉、软嫩香醇的石磨豆腐。这是一份今生难以割舍的乡愁记忆,也是一份挥之不去的绵绵情结。
在那段物资短缺的艰苦岁月里,豆腐只是逢年过节或家里来重要客人时才有的奢望,猪肉宽粉炖豆腐更是我此生最难忘的儿时美味。在那些日子里,我格外期盼家里能经常来客人,每当这时,妈妈总能猜透我的心事,给我舀出一碗黄豆,让我去村里换豆腐。这种难以抵挡的美食诱惑,驱使我迅速跨上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飞快地蹬向村里的豆腐坊。
王大爷五十多岁了,是村里豆腐坊的主人。父亲说,王大爷家以做豆腐为生,靠勤劳致富,供出了一个大学生。他家的豆腐远近闻名,他本人也是当地有名的买卖人。王大爷在凉房里支起一盘大小适中的驴拉石磨,岁月的磨砺已在它身上刻下太多沧桑:磨盘周围布满深深浅浅的小坑,仿佛向人们展示着岁月的痕迹,讲述着光阴的故事。
磨豆腐前,王大爷会先喂饱他心爱的小毛驴,然后给它戴上眼罩,套在石磨的拉杆上。小毛驴在王大爷皮鞭的指引下,听话地一圈圈转着,石磨也咯吱咯吱地匀速转动着。王大爷一边赶着驴,一边拿着锃亮的铁勺,不停地往磨眼里添加泡好的褪皮豆瓣。磨缝里的豆瓣被磨成细腻的浆泥,流出一股股泛着白沫的豆浆,顺着磨槽流进磨盘下的盆里,豆腐坊里弥漫着浓浓的豆香味。磨盘旁是一方宽大的灶台,灶台上架着一口黝黑硕大的铁锅,专门用来煮豆浆做豆腐。
做豆腐是个极劳累的力气活。王大爷将盆里的豆浆一点点过滤去渣,用木夹板挤压豆渣,再用清水冲刷,直到将豆渣里的浆液充分挤出。乳白的浆液一盆盆倒入大铁锅,开始了它们的曼妙变身。王大娘拉着风箱,红彤彤的火苗映在她的脸庞上。待到锅里咕嘟咕嘟地冒起密集的白泡、豆浆在锅中翻滚时,便煮好了。这时,王大爷会用漏勺舀出滚烫的泡沫,开始点豆腐。他常笑着让我们猜歇后语:“卤水点豆腐”,我们也总能对答如流:“一物降一物”。
经王大爷点制的豆腐,既保留了鲜嫩滑爽的口感,又去除了豆腥味和苦涩味,更加柔韧细腻、清香四溢。当豆浆凝成一朵朵雪白的棉花状凝块时,云朵般的豆腐脑便漂浮在乳白的汁水中。王大爷趁热将豆腐脑舀入铺有纱布的木框内,经重压沥水后,白嫩鲜香的豆腐便制作成型了。他会用小刀给每个孩子切下一小块,那软嫩鲜香的滋味,是独属于童年的美味。王大娘也会热情地盛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撒上鲜红的辣椒粉、嫩绿的香菜、淋上醋。抿上一口色香味俱佳的豆腐脑,那味道在舌尖上荡漾,让人意犹未尽。待到豆腐出锅,王大爷便歇下来,坐在凳子上给我们娓娓讲述豆腐的故事。
他说,相传豆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有一天刘安在炼丹炉旁出神,不慎将豆浆洒落在炉旁的石膏上,豆浆渐渐与石膏凝结成一摊白生生、嫩嘟嘟的东西。他品尝后觉得美味可口,便让人将石膏碾碎掺入豆浆,果然凝结出一锅豆腐。豆腐的制作技术由此传播开来,经过岁月的沉淀与传承,早已成为家家户户餐桌上的美味。
俗话说世上三般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意思这三样活最是辛苦,干活时需一气呵成,片刻不得停歇,磨豆腐的营生更见证了时光的沉淀与岁月的磨砺。这寻常美味里,凝结着像王大爷这样的“豆腐人”多少辛勤劳作的汗水与纯朴厚实的情怀。他为四邻八乡的乡亲们制作出的豆腐口味纯正,连十里开外的人都来预订。不论多忙,不管刮风下雨,只要答应了乡亲们的豆腐,他就算通宵达旦也要赶制出来,从不爽约。天亮时,热气腾腾的豆腐准时出锅,院子里早已来了等候取豆腐的乡邻。王大爷家的豆腐外形方方正正、内心软嫩细腻。他家石磨飘出的豆香,伴随我们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光阴荏苒,岁月匆匆,孩提时代的豆腐已经成为我的珍贵回忆。工作后我有幸成为一名饮食文化研究者,品尝过各地风味独特的豆腐,比如安徽的毛豆腐、长沙的臭豆腐、四川的麻婆豆腐、扬州的干丝豆腐……但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小时候家乡的石磨嫩豆腐。那是味蕾的记忆、情感的寄托,更是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割舍的乡愁味道。
灰楞
□王有义(临河)
一天中午,参加朋友聚餐,老朋友日久未见,自然谈兴很高。一个朋友引出个话头儿,说他有生之年吃过最好的一顿饭是西安春发生饭店的猪大肠泡馍,汤鲜味浓、肥而不腻,再配上一碟泡菜,滴点儿辣酱,去腥开胃。他一连吃了两份,头上汗津津的,腹中暖融融的,说得眉飞色舞,好像现在舌尖还有那种味道,不停地咂摸嘴。人们七嘴八舌地讲了自己吃过的难以忘记的一些美食。有人问我,你吃过最好的饭是什么饭?我认真地想了想,说:是“灰楞”。一个“灰楞”,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是“灰楞”,只有一个70多岁的朋友听说过“灰楞”,但他没有吃过。人们都撺掇着让我说说吃“灰楞”的事儿,我记忆的小溪一下子打开了,吃“灰楞”的故事便涓涓地流淌出来。
1968年,我在杭锦后旗光荣完小教书。放暑假了,一天晚饭后我到村子里表哥家串门,表哥说:前些日子,一个在太阳庙农场(当时称四团)住的亲戚捎来了话,他们那里正在开荒垦地,去干活儿的人不少,有的人一天能挣五、六块钱,让他也去。队里小麦也登场了,队长放了话,想出去搞点儿副业的社员可以去,但每天要给队里交一块半。你不是社员又不用交钱,咱们一起去试试,能干就干,不能干就回来,反正路也不算远,挖渠打堰担土平地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儿,你也能干得了。我被他说得动心了,便爽快地答应了。表哥说:那我明天就和队长打招呼,后天一大早起身。让我带上三四十斤白面,简单带点行李,要带上一把条子锹,顺着自行车大梁绑上,不占地方。
回到家里,我和父母把这件事说了。父母并没有反对,只是再三叮嘱:你身体单薄,千万别拼蛮劲儿,能干多少干多少,力气是慢慢长的,干不下去就回来。
那天,我们清晨5点就骑自行车出发了,估计中午就能到那个亲戚家吃午饭。中午十一点多到了太阳农场场部,一打听,那个亲戚家在场部西南方向近30里的一个连队。表哥问场部的人:有没有近路?说有一条近路,但不好走,建议我们走大路。我们选择了走小路,到后来才发现这个选择是错误的,从场部出来,没走多远就没路了。沙漠里今天的一条小路,明天一场大风就踪迹全无。更何况50多年前的乌兰布和,沙丘延绵、焦黄漫漫,很少看到树木、村庄、牛羊、耕地。正是夏末的正午,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沙丘,沙粒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身体能感觉到一波一波的热浪在蒸腾,地面像火烧过一样,脚上的胶鞋也像快被融化了。我们只能推着自行车艰难跋涉。先一阵子,我还浑身冒汗,后来便无汗可出了,舌头在嘴里干涸的转不过弯儿了。更沮丧的是我自行车后胎被晒爆了,推着走也很困难。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开始还可以忍着,没过多久就觉得头有点晕,眼前一黑,两腿发软,一下子人和自行车都跌倒在沙堆上。表哥过来把我扶坐在地上,说:这是饿晕了。我瘫坐着,饥饿的滋味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有所体会,它不仅仅是胃里难受,它会蔓延到全身,它会蚕食你的意志和精神。表哥说:我也饿得走不动了,咱们不能再走了,再走就会有危险,咱们在这里做饭吃吧。
我听他说要在这里做饭吃,感到十分惊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沙窝里,锅、碗、瓢、勺、刀、案、盆什么也没有,怎么做饭?我说:哥,你在开玩笑吧。心里想,真是现实版的望梅止渴。表哥说:刚才,我看见西边沙丘旁有个小水洼,咱们可以做灰楞吃。我们来到水洼边,只有炕大一片。可能是前几天下大雨存下的,红泥底子,还没有渗完。上面飘着一层羊粪、柴草,蚊子的幼虫密密麻麻。我说:这水还能吃吗?表哥说:我有办法。他在水洼旁用锹几下就挖了一个小小的深坑。又说:咱们先拾些柴火,等会儿再来。沙漠里的干柴是很容易拾到的,干枯的白茨根、梭梭根、红柳根、柠条根,用手轻轻一拽就起来了,晒干的沙蓬又是最好的穰柴。只用了吸一支烟的工夫我们就拾了挺大的一堆,还顺手在一丘白茨下面掐了一些沙葱。表哥挖的那个小坑里已经渗满了水,这是经过沙层过滤的水,非常清澈。原来水是可以这样变清的,这使我大开眼界。表哥从挂在自行车把上的帆布包里取出一个带盖的搪瓷缸子,这是公社给劳动模范的奖品,几个红字还隐约可见。我也拿出一个罐头瓶子,这是我平日用来喝水的水杯。我们取了水,在一块平地上点着了柴火,一缕青烟在荒无人烟的沙窝里升起,让我身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次“大漠孤烟直”的意境和心情。表哥说:你用我的缸子烧水,我来和面吧。他把两张锹头拼对在一起,擦洗干净,取出面粉倒在锹头上,边滴水、边用白茨棍搅拌、边用手按捏,不一会儿就和好两块扁圆的面团。架在柴火上的水也烧开了。表哥用锹拨开尚未完全燃尽的火堆,把两块面团埋了进去,瞬间,带着焦糊味的面香便散发出来。我惊叹表哥在困境中的创造力,锹头也可以当做面案,脏水可以变成净水,火堆可以当做烙饼的锅来使用。对他来讲,困难如同暗室里洗像的显影剂,能将人隐藏的智慧和潜能清晰地呈现出来。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火堆渐渐熄灭了。我们拨开灰烬,两个盘口大小,陨石般颜色的面饼出现在眼前。表哥说:这就是灰楞,熟了,吃吧。我们用柴棍敲掉灰楞上的柴灰,敲掉烧焦的表皮,露出面包顶上诱人的紫黄色。就这样,在荒无人烟的沙窝里,头上顶着大太阳,在没有任何炊具的情况下,我们喝着来自天上的雨水,就着野地的沙葱,大口嚼着烧熟的灰楞,那种感觉,那种味道,实在是妙不可言。那时,灰楞对于我们不仅仅是充饥的食物,它已经升华为大自然馈赠我们生命的珍贵礼物。每人一个灰楞,十几分钟便风卷残云般地入肚了。我记得父亲说过的一句话:“饭是给饥人吃的。”现在回想起来,这句最朴实的话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对一个人来说,最有价值、最值得回味、最感到可口的饭菜,并不是丹灶流珠的山珍海味,而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能救你生命的薪炊野菜、粗茶淡饭。
我把吃灰楞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个朋友仍然听兴未尽,问我:你们吃完灰楞又做什么了?我告诉他,吃了灰楞,我们身上来了劲儿,推着自行车继续在沙窝里行走,在阳婆快落山的时候才到了表哥的亲戚家。值得高兴的是,那次在太阳庙农场搞副业,虽然手上磨起了硬茧,肩膀上压起个疙瘩,但是半个月挣了四十多块钱,当时我的月工资只有三十二元。
趴河沿儿
□刘利元(广东江门)
四爹怎么也没想到,爷爷会拉这么多的玉米去加工。往常只拉一口袋,这次却拉了三口袋。老黄牛拉着小胶车,爷爷在前面赶车,四爹在后面跟车。路途虽然有些颠簸,但没有一粒儿玉米掉落下来。
老牛边走边倒嚼,上下牙磨动,咀嚼一会儿,再吞咽下去。爷爷一句话也不说,四爹也默不出声,各自想着心事儿。爷爷想什么,四爹不是很清楚。四爹心里想的是,拉了这么多的玉米面,可以做好多的“趴河沿儿”。
“趴河沿儿”,把玉米面拌水和好,再用擀面杖擀成一张张的饼,沿着锅沿儿贴一圈,和炖菜烩菜一起蒸熟。因为锅里有水,玉米饼像趴在河边,故得此名。那个时候缺粮,但不怎么缺菜,萝卜白菜能炖,红薯南瓜也能炖,奶奶随手从菜园里摘些蔬菜,或者到田埂上挖些野菜,再蒸些玉米饼子,就能让一家人吃饱。
爷爷有八个孩子,四爹是最小的,除了已经结婚的大姑、大爹、二爹,其他人都在家里吃饭。除了生产队的工分外,自家还有两亩多的自留地和开荒地,爷爷大多用来种玉米。上一年打了十一口袋,吃了去年一个冬天,外加今年的春夏,还剩三口袋。距离玉米秋收还有两个多月,一下子把存粮全部加工成面,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呢?四爹感觉爷爷的举动有点儿反常。
爷爷忽然问了四爹一句话,分数你看对了吧?四爹说看对了,语文和数学两科均分七十五,校长在大会上表扬我了,说我是全校第一名。爷爷又问,有几个升学指标?四爹说四个。爷爷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挥鞭赶牛,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老是感觉不踏实呢?
约略中午,到了加工厂。爷爷先把牛车赶到加工厂门口,把三只装得鼓鼓囊囊的口袋卸下,再把老牛赶到一株大柳树下,让老牛歇着,他和四爹干活儿。本来可以让加工厂的人加工,但是那样要多出钱。两人把口袋抬到机器旁边,爷爷扛起口袋往机器里倒玉米粒儿,四爹撑开一只空袋子,在下面接玉米面儿。
这样的劳动场景,对于爷爷和他的几个孩子来说,是非常熟稔的。四爹虽然小一点儿,但也做过好几回了。往常,爷爷总是先蹲下身子,把口袋扛在肩膀上,慢慢挺起腰,等袋口对着机器入口了,一只手牢牢抓住口袋尾部,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松袋口。等倒进机器的加工完了,再往里面倒剩下的玉米。今天不知怎么了,明显感觉爷爷有点儿急躁,也有点儿慌张。袋口刚刚对准机器,他忽然松手了,把小半口袋玉米粒儿一下子倒了进去,厚厚的一层粮食淤积在斗口下不去。爷爷伸出右手,往下摁玉米粒儿,机器在嗡嗡地转动,玉米面儿簌簌地往下掉落。这个时候,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四爹忽然听到一声剧烈的惨叫,接着看到有鲜红的血滴掉落下来。起身查看,发现爷爷弯着腰趴在机器上,右手被夹在两只铁滚子中间!
爷爷晕厥了,四爹紧紧抱住爷爷,从滚子夹缝里往出拽爷爷的手。轻轻一拽,拽出来了。原来爷爷的手不是被夹住了,而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的指头肚被齐根打断了。加工厂旁边有公社医院设立的门诊部,四爹背起爷爷,赶忙往门诊部走。幸运的是,医生恰好在值班。医生用碘酒清洗了伤口,用纱布把爷爷的手掌包扎起来,但血液还在不停地往外涌,纱布很快被染红了。医生说,这种情况得往县城的大医院送。四爹把牛车牵到门诊部门口,弯腰正要背起爷爷的时候,爷爷醒过来了。爷爷说,回家,等送你上高中时再去县城医院。四爹那时终归是个孩子,慌乱下只得听大人的话。于是按照爷爷的嘱咐,买了些纱布、碘酒,赶着牛车带爷爷回去。
其他人都要出工劳动,四爹最小,在家里照料爷爷。到后来伤口结痂,不流血了,但是包扎的纱布与皮肉粘连在一起解不开,无法清洗消毒。爷爷紧紧咬着牙忍着剧痛,让四爹用剪刀一点儿一点儿剪开皮肉与纱布粘连的地方。四爹眼里含着泪,背转身,不敢看爷爷的手掌。
忘了是哪一天,在学校教书的大爹回家了,说推荐上学名单出来了,里面没有四爹。爷爷再一次质问四爹,你的分数看对了吗?四爹说,看对了呀,我们学校有四个升学指标呀!爷爷厉声喝道:套车!过了乌拉河大桥,就到了公社。看四爹把牛车往医院方向赶,爷爷又喝道:不去医院!四爹蒙了,不去医院去哪儿?爷爷说,去公社找书记。
进了公社大院,恰好遇到了书记。爷爷眼泪汪汪地求书记:给我娃娃一个上学的机会。
那时上学靠推荐,考试分数仅仅是一个参考。县中开学了,而且指标只有那么多,已经推荐上学的学生也不好让其中哪一个再回来。书记对爷爷说,你回家等等,我想想办法。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生产建设兵团要创办高中,书记推荐了四爹。其后,录取通知书转到公社,书记让大爹带回。当大爹一路小跑回到家时,已是深夜,爷爷赶忙让奶奶和玉米面蒸“趴河沿儿”。四爹说,那晚奶奶蒸了满满的一大锅。
补充一点,爷爷虽然受伤时晕厥了,但内心仍旧牵挂他的玉米。在他清醒后,立即让家里人把剩余的玉米粒儿收拾好,磨成面。兵团高中离家有三十里,四爹平时住校,周日回家,周一凌晨再背着十二个“趴河沿儿”跑回学校。每天吃两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早上什么也不吃。在四爹第一次去学校临行时,爷爷说了一句话,咱们家没有桥也没有船,要想过河,就得像“趴河沿儿”一样,不怕蒸煮和煎熬。
四爹深深记得,这是发生在1973年8月份的事。那一年,爷爷六十二岁,四爹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