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前后正是野菜生长的时节,乡间田野,野菜遍布,散发着淡雅的清香。苦菜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礼物,纯净、本真、鲜香,是故乡的原生态。
日前,一位文友送我一袋苦菜,是他在交流任教的乡镇小学附近挖的,我很高兴。
我小时候也挖过苦菜。那时候,我们管它叫苦苦菜,后来才知道它也叫甜苣。那么,它到底是甜的还是苦的,这两个名字哪一个更符合实际?我认为它们同样真实、同样准确。
这种菜紧贴着地皮生长,连根拔起很困难。我左手握住它的叶子,右手拿铲子一挖,茎便从贴地的白梗处断开。离了根的菜叶会从脉络中沁出白色的汁液,我偷偷用舌头舔过,却被苦得龇牙咧嘴。这个时候,它当然应该叫苦苦菜。我相信,它的苦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好让馋嘴的牛羊不敢打它的主意。我们把它挖回去,择好洗净,开水焯熟,然后泡进冷水里,等到水色变为深黄,再换清水。如是几次,直到水色清绿,就算泡好了。奶奶把它切碎,加盐和浆水,再加入一点胡麻油,香气袭人,有时还放点杏仁,味道鲜美至极。这个时候,它就该叫甜苣了吧。新鲜的苦菜拌上蒜泥,那扑鼻的香气留在我的鼻尖,多少年挥之不去。这种滋味的变换,绝不仅仅是舌尖的感觉,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升华,一种深入浅出的演绎。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过程,那必然是“苦尽甘来”。
少时的每一个星期天,我们几乎都是在乡间那美丽的田野里度过的,那一块块肥沃的土地、那一条条涓涓流动的小河、那一簇簇飘着清香的苦菜,都是一串串跃动的音符,让人觉得快乐。
那时,田野里总会生长野草,许多野菜混在其间,不仅有苦菜,还有灰灰莱、蒲公英等。挖苦菜的多数是女人,也有小孩子。我的一位小伙伴是挖苦菜的好手,她手里的苦菜满了一把又一把,一会就把篮子装满了。但她不会就此停手,而是左一下右一下地压,直至篮子中的苦菜堆成一座绿色的小山。与之相较,我挖苦菜,不仅速度跟不上,半天也挖不了半篮子,而且一铲子下去就会将根铲断,几乎没有连根拔起的。而那些埋在地下的白嫩的根才是苦菜的精华,是最为清甜的部分。
当然,对于年少的我来说,苦菜更是常见的盘中餐。心灵手巧的母亲总能把苦菜做得美味可口。
如今,人们追求健康饮食,推崇苦菜,苦菜也因此走上了更多人的餐桌,充盈着人们渴望健康的味蕾。
久居都市的我已有多年没有挖过苦菜,于是,收到文友送的那袋苦菜后,我很快就将其吃得精光,而后就萌生了自己再去挖些的念头。然而,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去哪里挖苦菜。那时的菜篮子如今何在?教我辨识苦菜的爷爷又何在?一切都没有了,好在故乡还在那里。
回到故乡,我在村外的原野上找到一大片野菜,比如灰灰菜、蒲公英等。苦菜已经长大,开出了淡黄的花朵,蒲公英却正当时。我埋头专心挖菜,初夏的阳光从山杏枝头漏下来,几只蝴蝶翩翩飞过,草尖的露水滴下来,润到了菜根,我突然好怀念当年挖苦菜、吃苦菜的日子。
感谢苦菜,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伴着乡土气息,温暖了我的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