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人家
发布时间:2025-02-06 10:11:40 文:刘少光(前旗) 编辑:雷丽娜 来源:巴彦淖尔日报

金驹劲走,奔忙的人们不经意进了小年门。旧时腊月二十三是灶王赴天宫述职之日,这一天,人们起个大早,做甜食,包饺子,放鞭炮,焚香祭灶,喜庆一番。之后的一周里,女人们忙着拆洗熨烫针线营生,把牛羊猪肉切丁握成球,萝卜擦丝煮了攥成团,备作饺馅冻起来,再蒸几笼馒头点上红点儿,油糕包了豆沙馅,酥鸡丸子扒条肉制作成半成品。之后,全家总动员,对屋里屋外彻底来一次大扫除。在零星的爆竹声里,人们剪窗花贴对子,眨眼就到了春节。

许是孩子们的雀闹,抑或是鞭炮一阵紧似一阵的催促,三十的黄昏来得早。掌灯时分,灯笼点着了,窗前的,大门口的,你家的,他家的,一村灯火亮起来。村前村后,万家灯火亮起来。

年幕大开,我约一群玩伴,各自提一只小灯笼,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一家一家地比,看谁家的灯笼亮、灯笼花好、灯笼的形制夺人眼。经过一番争辩,大家达成共识:村东头李家的走马灯依然夺了“状元灯”,隔壁王家的狮子灯获“秀才灯”,之后是灯喜家的腊梅灯、牛蛋家的西瓜灯、天保家的玉白菜灯……上榜的蹦个高儿,落榜的也只蔫一小会儿,随后摇晃着手里的小灯笼,颠儿颠儿地进了龙灯队里。

我家在阿塔山后,那里坡梁起伏,宛如远古的海面凝固的波浪。浪弯里一处炊烟一个村,几十户人家,七八家东西连着,三五户前后靠着。门窗朝向正午,院子随了坡梁走势,或靠前,或退后,横竖不在一条线上。夜里看去,窗灯如天上的星星,聚也,散也。一村灯火妥妥是一片星河,静谧温馨如梦,沉浸在脑海深处。

灯火里长高一截,长大一岁,又去迎送下一个年夜灯火。

中学放寒假回到村里,心便回了儿时的腊月,只是不再贪玩,一会儿抱柴添火,一会儿担水剥葱,眼里有了营生,手脚忙个不停,跟金梭银梭,走进灯火通明的年夜。吃了团圆饭,打一只灯笼,踩墙梯上得房顶,看房前房后的灯笼,看邻村上下一弯一片灯火烟花,心都醉了。从房顶上下来,约发小去邻村同学家,看邻村灯火,竟也是迷了窍的美好,本已醉了的身心又醉了一回。

当兵那会儿,半个月的探亲假里,梦阑总在黄昏后。掌灯时独自出村去,于一二里外眺望村里的窗灯。窗灯里穿针引线的影子,温馨于我,又觉得隐隐心疼。再望一天星光,身即被羽化,心却不肯离去。归队后哨位上再看那一天星,自然想起家乡灯火,心里亮起一片又一片安宁祥和的窗灯。

离家不远,因身在警营,难得回去过年,总不免念着村里除夕夜的灯火。警灯闪烁,唤醒了我的灯火乡愁。在一城灯火中巡逻、查岗、堵卡、出警,却不感到怎么紧张繁忙,就觉得由衷的欢快在血液里流动。遇身无警事,携妻儿去逛一城灯火,身在灯火璀璨里,总想看个够,总也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