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年轻时是个大美人。现在,她八十岁了,容颜虽已苍老,但依旧有种知性美。
母亲自小学习优异,可高考时因神经性头痛晕倒在了考场,耽搁了考试。没能上大学成了母亲一生的遗憾。
母亲是姥姥姥爷手心里捧大的,平时啥活儿都不舍得让她做。上中学时,有一天,吃过早饭,母亲非让姥姥歇着,自己来洗锅刷碗。结果,一不小心,母亲把一个瓦盆掉到了锅里,把锅砸了个洞,锅里的水都流到了灶坑里。母亲又急又怕,可姥姥姥爷非但没有责备,还一个劲儿地安慰她:没事没事,锅烂了,咱再买一个不就行了?锅破了,中午没办法做饭,姥爷步行十里地到县城买了一口锅回来。
1963年,母亲远嫁他乡。那时候的日子真是艰苦,好在母亲一直都是个思想积极上进的人,也十分勤劳。通过向别人请教、自己摸索,母亲学会了生火做饭,学会了针线活儿,学会了织毛衣毛袜,还学会了做农活儿。母亲手巧,衣服裁剪缝制得特别好,左邻右舍的媳妇大妈都愿意找她帮忙。记得我念高中时,母亲给我和妹妹每人做了件棉坎肩,紫罗兰色,滚着黑边,结着桃疙瘩扣子,不肥不瘦,穿在身上真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非常喜爱这件棉坎肩,穿旧了也没舍得扔,现在还压在箱底呢!
1982年,我上了高中,开始了住校生活。那时候是单休日。冬天的一个周日,我回了家,母亲问我学校里的情况,我说学校里煤炭不够烧,上晚自习时教室里特别冷,有时手脚都冻麻木了。当晚,我们姐弟四人都睡下了,母亲最后一个上炕。她把油灯移到窗台上,披上棉袄,拿起我的棉裤就开始拆线。我问母亲要干啥,母亲没有抬头,一边拆一边说:“你的棉裤有点薄,我再续点棉花。你快睡,明天还要上学。”我没有多想就睡了。一觉醒来,也不知是几点了,母亲还在缝着我的那条棉裤,墙上映着她瘦瘦的身影。我望着昏暗的灯光下母亲那慈祥的脸说:“妈,睡哇,这都多晚了。”母亲还是没有抬头,一边缝一边说:“快缝好了,你明天上学还要穿的。你睡哇,休息好了脑子清醒才能好好学习。”我翻个身又睡了。当我再睁开眼时,窗外已发白,不知鸡叫过几遍了。我转头看到母亲吹灭油灯,将棉裤压在我的脚底,然后就下炕了。我知道母亲是去做一家人的早饭去了。眼泪夺眶而出,我悄悄将头蒙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听见母亲将柴火放在灶台下,唤我的小名,叫我起来洗漱,早点收拾去学校。看着母亲被油灯熏黑的眉眼口鼻,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那个早上,我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骑着车子走了。我好像突然长大了,心里珍藏了很多很多无法表达的情怀!那一盏油灯也一直亮在我心里,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