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土坷垃”
发布时间:2024-11-15 10:23:40 文:张爱军(临河) 编辑:雷丽娜 来源:巴彦淖尔日报

  一个秋日,我们终于来到“土坷垃”家。

  “土坷垃”原名叫周月娥,五原县胜丰镇地地道道一农民。“土坷垃”是她的笔名。

  她有一间不错的书房,除中外名著外,《明史》《清史》《汉史》《中国通史》等学术性专著也不少,这在城市一些人家的书房里恐怕也不多见。书架上放着土坷垃夫妻二人年轻时的合影,那时的她,也是一个香草美人,春去秋来,落在她的丈夫五哥的一亩三分地上。照片里,五哥正呲着牙对全世界微笑。

  书房的凳子上放着厚厚两摞春联,我以为是去年春节时候卖剩下的,一问才知是土坷垃自己写的。每年村里的春联都出自土坷垃之手,这让我十分惊叹。她说:“不陪孙子就不会学习书法,不爱读书写作,就不会和大家认识……”

  干活利索的土坷垃不一会儿便将酒菜端上桌来。这时,五哥也开着推土机回来了,一看就是个精巴人。他洗了把脸,就开始坐过来招呼我们喝酒,席间推杯换盏,谈笑自如。听了我们对土坷垃文章的评价和期待,五哥端起酒杯抿着嘴对土坷垃说:“出名行了,出国不行。”众人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因为我们是初次见面,土坷垃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起她祖上也曾阔过。爷爷周宏沟是山西河曲人,走西口时是老爷爷从河曲南沟用担子担着来到五原隆兴昌的。爷爷一表人才,头脑灵活,精打细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民国时期在隆兴昌算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开着陆秤行,还有钱庄,在黄合元还有供销社,皮毛生意做到京城。父亲则大大咧咧,对生意不大感兴趣。后来,周家也就破产了。

  原来,土坷垃是真正的晋商后裔,家世显赫。我们个个瞪着大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干了。

  当然,她家的故事还不止这些。

  土坷垃接着又聊起她爱上文学创作的事儿。十四岁开始写日记,一直坚持到现在,一口气写了四十多年,到底攒了多少本,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忙的时候,下地劳动,不能耽误了一年的收成,影响一家人生活;闲时,不是写作,就是练毛笔字,翻闲话、打麻将的事儿她没干过。没想过要投稿到哪里,只是写。她的日记在她自己创办的微信公众号“土坷垃叨故事”上发。她没事儿就出来叨拉,村里、地里、家里,墒情好坏、收成如何、价格怎样,春暖花开、秋去冬来。

  我问她:“你这样‘半文半农’几十年,苦不苦?五哥支持你吗?”

  她只是低头一笑,说:“写东西是我的一点儿个人爱好,没人逼你写,自己喜欢就不觉得苦。我写东西也不是为了发表,就是想把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记录下来,没想那么多。我家里地里又没误过事儿,他有甚不支持的了。”

  我想起多年前池莉曾说过类似的话:“我的写作,一直都只是与自己天生的热爱,自己生命的成长,自己的内心情感,自己的思想变化和自己世界观的变化密切相关。”

  我又问:“你们两口子吵架不?每次吵架的内容你是不也如实记录在案,流传后世?”土坷垃哈哈大笑,低头不答。

  和土坷垃交谈,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都在那时而凝重时而轻松的表情、动作里。我想,只有真真实实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才能彻底感同身受吧。她从没把自己当成一个作家,甚至连想都没敢想,出书更是一桩“天大的事”。

  相对于绚丽的文采,她有敏感的笔触;相对于一些正确的宏大叙事,可能连颤动的尾音也算不上。但,那些最合于自然性情、带着“土腥气”的文字,体现出对她生活的这块土地和自然的尊崇、热爱,展示了普通人生活的真实状态。

  就像周涛说的那样,一些方言、字眼在她嘴里别有一种土味儿,放在文字中或多或少会失去一点儿抑扬顿挫、充满乡土气息的调调。我也是农村人出身,要让我一边种地,一边写诗作文,几十年如一日,恐怕真做不到。

  离开土坷垃家,我又打开“土坷垃叨故事”,一篇一篇细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