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的特殊采写
发布时间:2024-11-08 10:47:17 文:刘利元(广东江门) 编辑:雷丽娜 来源:巴彦淖尔日报

  每一次采访,每一篇报道,都是循着光的印记。

  与时代同行,为历史注脚,都是对荣光的铭记。

  脚下有泥,心中有光,为生命里有一段或长或短的记者经历而荣耀,为新闻路上每一个同行者的坚守与奉献而歌吟。

  ——编者


  1999年春天的一个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我的名字。走出楼门,看到龙龙站在院子里,穿着一双胶鞋,满身泥水。

  那时我在林业局住单身宿舍,没有传呼,没有手机,也没有固定电话。当时的固定电话特别少,每个科室只有一部,如果有事儿,要打到主任办公室,再由主任叫。所以,我对外从来不留电话的。联系的主要方式是写信,再就是捎话。直接上门来找,说明有非常紧急的事儿了。

  龙龙和我同村长大,比我小两岁,一直管我叫哥。见我走出来,龙龙快走到我跟前,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眼里满含泪水。仔细想来,当时我22岁,他20岁。我问他从哪儿来的,他说从地里来的。原来他和大人一起种地,播种完了,赶最后一班车进了城。此前他没有来过我单位,从汽车站到这里有三四里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幸亏那天我没外出,不然他不仅白跑了,连晚上在哪儿住都得成问题。这个点儿没有回乡下的车了,我知道,他在城里没有其他亲戚和熟人。

  我问他怎么啦,他说兵兵不行了,说完就“哇”的一声哭了。兵兵是龙龙的弟弟,比龙龙小一岁,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玩伴,人很顽皮,经常蹦蹦跳跳、爬上爬下。上年冬天,我在火车站遇到过兵兵,他说老是腿疼,是到呼和浩特看病的。后诊断说小腿上有肿瘤,做了截肢手术。春节回家,看他拄根拐杖在村里弹来跳去的,以为已经好了,不想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竟恶化到这么严重的程度。我宽慰他,不急,慢慢说。

  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枕头和一床被褥。枕头摆在正中,一人枕一边。褥子铺好,一人睡一边。被子打开,一人盖一半儿。初春不太冷了,两人和衣而卧。村里那茬孩子,我是第一个考出来的,小伙伴们对我非常信任,有什么心里话都乐意同我讲。龙龙带着哭声说,人不行了,可是家里空了,该怎么办?

  我劝慰他,先睡吧,咱们慢慢想办法。龙龙可能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可是我睡意全无,真的,该怎么办呢?那时我一个月工资278元,只够一日三餐,实在拿不出钱来。找亲友借,找谁呢?如果有其他办法,龙龙不会在这个时间找我了。

  想来想去,还是找报社吧!于是,我轻轻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子。可能有一两点了,办公楼和大院里安安静静的,门房的灯也关了,楼道里黑漆漆的,我摸着墙往出走,走到楼梯跟前再摸着扶手上楼。上到三楼,进入办公室,打开灯,拧开钢笔盖,开始写。也没怎么构思,想到什么写什么,把龙龙刚才给我讲述的情况完整地整理出来。初稿太过潦草,誊抄了一遍。

  天光放亮时,我完工了,回到宿舍,龙龙刚刚醒来。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对我说,哥,你起这么早啊。我点了点头,说嗯。单位饭堂早上有面条,我要他一起吃面。他说不吃了,要赶早班车回去。我要送他去车站,他说他知道路,不让我送。而我赶着完成另一件事儿,也就没再坚持。目送他离开后,我急忙骑自行车往报社赶。那时林业局在新华西街,报社在新华东街,十几分钟就到了。我把稿子拿给编辑老师,老师看完说内容非常好,但标题要改改。正式刊发时,我看到那篇稿子的标题是《家临绝境》。

  稿件刊发后在当地引起很大关注。残联等单位到兵兵家里慰问,全乡的中小学发动了捐款。虽然最终兵兵的病没能看好,但是那篇文章给他们一家带来许多温暖。现在想来,龙龙那晚来找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知道我是报社的特约记者。而我能给小伙伴增添信心,很大程度也源于这个身份。这么多年过去了,报社发的特约记者证我一直保留着,隔段儿时间拿出来看看会增添很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