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过年时,我总要去电影院看一部贺岁片,坐在舒适的座椅上,享受2D、3D电影带来的视觉冲击。每次观影,我都会想起小时候看的露天电影。
我的露天电影院宽敞高大,在一师二团的团部,也就是后来的巴彦套海农场的场部。露天电影院四周,白杨静静地耸立,和人们一起期待电影开场。天色渐暗,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亲切地打着招呼。他们的连队有的远离场部,劳累一天的战友们是团部的卡车接来的。孩子们也沾光了,坐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多么光荣!黑沉沉的夜幕,星星是钻石般的灯盏。银幕挂好了,微风恰好,抚摸着热情的人们。
我家所在的连队到场部要走不到一小时,孩子们总是连走带跑地奔向场部。下午收工时,大喇叭通知今天有电影,全连沸腾了。通知的时间有讲究,过早,战士们就无心劳动;过晚,吃饭着急,走路去场部匆忙,也就没有梳洗打扮的空了。春心萌动的男女们有了光明正大约会的机会,远在各个连队的老乡也可以趁机见个面,分享老家寄来的美食。
那时没有自行车,我们三个小娃娃一边催收工的爸爸快吃饭,一边龙飞凤舞地写作业。妈妈去看电影的时候不多,她干一天活儿,不想再走七八里路了,留在家里做家务。去看电影的路上,小伙伴们说呀跳呀,走在沙枣花下,走过红柳树粉红的花簇,跑过金黄色麦田中的小路,跑上又冲下水渠的陡坡……看露天电影是盛宴狂欢。
上世纪70年代,场部播放的电影和如今电影院放映的影片一样,统一排片。那个时候,我们看了许多红色电影,比如《上甘岭》《野火春风斗古城》《渡江侦察记》《南征北战》等,这些银幕上的革命印记深深震撼着我们幼小的心灵。风骤起,幕布上的人和景变形了,大人们还是一心一意地关注着自己喜欢的角色,孩子们则赶快换个自认为观影的最佳位置,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夕阳染红了沙漠,无边无际的沙漠燃烧出一片金色,色彩变化着。晚霞夺目,广袤的沙漠呼应了夕阳的壮丽。春天和冬天看露天电影最是难挨,好在我们有了大礼堂。家离大礼堂远的,拿马扎、板凳走路有些碍事,就找块砖头当座椅。我最喜欢和李培英一起看电影,她年级高,又是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看书多。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我们热烈地谈论着电影的情节、人物,沉浸在艺术营造的光影世界。《红楼梦》,我们看的是越剧。记得当时看完这部剧,李培英说她要好好阅读林黛玉写的诗词,我则懵懂地听着。在她的影响下,我后来读了《红楼梦》的缩写版、白话版和原版竖版,还看了87版的电影《红楼梦》。
当年,我也是个调皮鬼,偷偷地去银幕后面,坐在那里看电影。这里观众稀少,只有几个对剧情毫不在意的孩子在低声细语地嬉戏。从后面看,银幕没有正面平整,一道道拼接线将银幕均匀地分成几个部分。演员挥动右手的时候,我在后面看见的是左手;演员向前走的时候,我只能看到其后背,别有一番意趣。比我胆子大的孩子会悄悄地向台下张望,寻找自己的家长。胆大包天的男孩子有时甚至会突然窜到前台翻跟头,招来台下一片骂声。
沙枣花的香气时而浓烈时而虚幻,麦田小路绿了又黄。每次看完电影,我们就热切地盼望下次,思绪则在某种状态一直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