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秋天
发布时间:2024-10-08 12:49:23 文:刘少光(前旗) 编辑:乔萍 来源:巴彦淖尔日报

  


  春风春雨春色,秋山秋水秋声。年分四季,一季一部交响曲,季有六节,一节一幅诗配画。设问偏爱哪页,我选塞上秋。地分南北,同日不同天。四季如春好,四季分明更好。古人说春好,春来江水绿如蓝。钟爱塞上秋,爱歌秋韵秋文章。意趣辽远塞上秋,别于他乡更迷人。

  二暑发力,海风北吹,促秋风秋雨莅临塞上,拉动昼夜温差,缩小日月间距。脉动也如弦管,音色更觉明快。灵魂得了秋雨沐浴,灵感蠕蠕,欲研白露,泼一纸墨,作一篇秋天的写意:麦子黄了;果子红了;瓜田开了篱栅,接待过往行人,更多的是来瓜田摘瓜的游人;花葵油葵一天一分成色,如高天秋月,日渐圆满。

  秋月照在塞上,秋风遍染百草,秋雨幻化田香。农家的瓜果进了街巷,芳馨醉了城池,熟了城里人家的梦。遥想江南这时节,暑气不消,雨脚不歇,三天两头哗哗啦啦,难得三分气爽二分秋色。

  漫步阴山前后,拾取秋声秋色,尽是秋文章:天蓝蓝,风清清,水依依,原上草离离;姑嫂挽袖,童稚携壶,村村组组忙于收藏金子般的秋;羊似天边的云朵,牧人是马背上的歌手。

  古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仰慕仁者而不自以为智,爱山也如爱水一般心痴。秋分时节,带一笔一册一手机,去看纳林湖、沙海湖等大大小小的湖。巴彦淖尔,蒙古语意为“富饶的湖泊”,名副其实。

  湖大而美当数乌梁素海,目前湖区面积稳定在293平方公里的河迹湖,是黄河母亲惠赠河套人家的福禄。额尔登布拉格草原的牧人说她是长生天赐予草原的一面宝镜。山里人说她是黄河留给阴山的一片海。环境学家说她是地球村的一叶肺,吐故纳新,作水鸟繁衍生息地,为迁徙的鸟们作驿站。湖面上蒲街纵横,苇巷交织,是鲤鲫鳙鲢的乐园。泛舟湖上,看水跳鱼花,听鸥鸭对答,赏心悦目。

  秋开塞上门,约几位诗友或与来看我的战友去看山,去看小庙沟的瀑布,去看查石泰山上的长城和岩画,去看大桦背的白桦。仿照东坡先生的方法,横看山岭,侧看山峰,于远近高低处看峰峦叠嶂,看丑石叠罗汉,把几分山美,美化我心田。看山满足眼瘾,得万物形态的美好。

  身在秋里,分一些心思去听秋,分享秋韵秋趣。荞麦花蕾油菜花瓣绽开时节,一坡金黄接一梁雪花白。踏田埂去花田听群蜂奏曲,蜂“嗡嗡”,心弦也“嗡嗡”,共鸣一坡一梁秋声。去固阳老家躺在莜麦垅里,听莜麦铃儿“唰啦啦”地响,身心浸润在了乡愁里。也在楼台听雨,听雨落枝头,杨“啪啪”、柳“唰唰”,帘雨哗哗啦啦,把一篇秋声赋写在塞上一隅。雨过天晴听鸟唱,“啾啾”也“叽叽”,听鸟啼而不知鸟在何处,沿思路去寻寻觅觅。

  莫尼山的鸟收了一茬樱桃,把食趣转向山花蜜。饮了百花蜜汁吃了酸枣儿的鸟,好比饮食了佳酿的歌手,滋养了喉舌,倍增了精神。潜身山杨山柳白桦红叶影子里,好似披了一身霞锦听鸟唱,心旷而神怡。听松涛时起时落,听泉水流于石上,淙淙潺潺咚咚,与鸟语和声,似伯牙鼓琴,琴声拨弄给钟子期。谷里鸟回声,涧里泉水吟,逛山人哪个不流连呢。

  山不在高,有树则灵秀,有水则清幽,鸟语花香,犹胜仙境,正是塞上秋山迷人处。

  寒露霜天之时,南飞雁一撇一捺,把好大一个人字写在秋天上。头雁唱群雁和,放歌天宇,带几分秋色,回江南说述塞上秋。

  秋临塞上,满眼锦秀。月是调色盘,四季是画布,二十四节气是配乐诗,诗配画。秋风秋雨与万籁和声,奏一支塞上交响曲,颂一篇塞上秋声赋。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塞上中秋月,比之他乡,更觉亮堂。圆满。高古。


  


  一蓬马莲,开百朵花,宛如一堆蓝色的篝火,更像是一只花篮,准备给摇着辘轳浇园子的人。井边一架葡萄,藤盘叶放,面南向背起一面坡。男孩隐身于葡萄架上,顶一片西葫芦叶子当伞,把自己藏起来,听树上蝉鸣、野塘蛙鼓、草丛中蟋蟀和蝈蝈合唱。日复一日,直到玉米樱落叶子黄,高粱红了脸。

  葡萄架上的男孩是我,那年我七岁。

  村北一里外有我家一块园子,种些瓜菜,还有几棵桃树。父亲把看护园子的差事给了我,随我采摘瓜桃。以为是一桩美差,却不知在那漫漫秋野里行差,不光是乐趣,还有三分孤独二分害怕在心里。

  记忆中,我的童年只有秋,没有春天夏天和冬天。

  天将晓时,雨停了,梦也晴了。雨后的沙路格外干净,天也干干净净,秋阳也格外清新。清爽的空气里,小麦莜麦荞麦熟透的味道调了后山的秋露,是别地秋里寻不见的清香。

  零星雨点拍打着楼窗,梦也像是黎明的雨,在屋瓦的槽里汇成溪,作一串雨帘,飘挂于窗前。

  雨后,河套的田路走不得。等太阳一树高了,骑摩托去沿黄路上走走停停。看黄河如带、如链、如漂流的哈达,心也随流水而去,去了东海看日出、追白帆、听渔歌子。

  心又回到河套来,回到黄河大堤上,看堤外人家炊烟袅袅聚散林间。一汪绿云一个村庄,静静坐落在田野里。风在这时节多打海上来,越齐鲁大地,过燕赵山水,待到鄂尔多斯草原已作斜风细雨,化作阵阵凉爽,催生了河套平原的秋。

  寒露前后,一块块葵花地里,被削下的葵花籽盘朝向太阳,插在葵秆上,齐齐整整,像是娃娃们摆好的“家家”,除了童趣,还是童趣;也像是等待接受检阅的方队,整齐划一。

  机收的玉米地里,羊群在捡食溅落的颗粒,牧羊人是位女子。她把羊鞭插在地上,身靠着沙枣树听手机播放的歌曲《夸河套》,悠然自得。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和郁达夫一样,我也爱秋天。诚然,我这样爱秋天,并没有冷落春天,更不是怠慢夏天。你去看黄河弯头大堤外那一大片当地人称作水桐树的胡杨,叶如丹霞枝如铁,在秋风里诵读春天的诗,在唱夏日的歌呢!你去看乌拉山巅那几坡白桦,叶胜红枫树干如雪,雪是春雨的沉凝,而血一般的红叶,烂漫的不正是夏天的热烈?

  待春夏秋冬,没有一点点偏爱,如爱父亲和母亲一样。只是,托举在心灵天平上的父爱和母爱是一样的分量,却是不一样的情丝和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