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教十余年,从乡村到城镇,从单班到双班,从科任教师到班主任,一路走来,越来越觉得,做教师真好。
刚刚从大学校园出来,转身又回到了校园,唯一不同的是由学生变成了老师。学校在村里,被农田、树林包围起来。唯一的一条马路从校门经过,通向了我并不熟悉的远方。
班上有近50个学生,都是周边村民的孩子。第一天站在讲台上朝下看去,男孩们几乎一模一样:留着板寸,穿着军训要求的迷彩服,一个个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女孩们有的扎着辫子,有的留着齐耳短发,也有的留着假小子的发型,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小男生呢。
班上有一个大个子女生,叫小华。小华坐在教室靠后的位置,课上几乎不怎么发言。她的书写并不好看,但文字表达能力很棒。那时候,我们要求学生写周记。乡下的孩子,按理说生活空间较大,可写的内容也多,但孩子们还是常常为写周记苦恼不已,唯有小华不同。她的周记像一轴斑斓的画卷。她写跑早操的痛苦,写上某节课的心得,写中午就餐时的所见所闻,写宿舍里的趣事,写校园的黄昏,写家里的猫咪……也是在周记里,我对小华的家庭情况有了星星点点的了解: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日子过得艰辛。和班主任进一步了解情况后,我决定帮助小华,以奖励的名义送给她笔记本等各种文具,以“姐姐”的身份给她买衣服,以庆祝生日为由给她零花钱,更多时候还是以文字为“钥匙”为“桥梁”为“纽带”,与她静静地又近近地交流、沟通。
工作调动到镇上,一切过往被时光封存,一切征程重新起步。
在这里,我遇见了小马。小马是个女生,却有男孩一样的容貌、男孩一样的性格。开学第一天,她的与众不同就引起了我的注意。接下来的三年,我与小马可以说共度了三年难忘的时光。
小马内心脆弱又敏感。她曾因为课上我抚慰哭泣的男生而大发雷霆,因为同学们的只言片语而胡思乱想,因为同学间的友谊而萎靡不振。作为课代表,小马和我的交集更多一些。为鼓励她认真默写和背诵,我特意在办公桌上放了糖果盒,盒子里有小马爱吃的棒棒糖和巧克力。新学期伊始,我网购了图书,作为开学见面礼送给小马。还曾带着她和她的小伙伴一起去吃自助餐。
我给予小马的一切,远比不上小马给予我的。她搜集到我的很多照片,然后将照片印在糖果上,又将糖果打包,变成花束的样子,悄悄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毕业时,她将我俩的合影洗出来,装了相框送给我……
遇到小马这样的学生,做她的老师,感动之余竟是深深的惭愧。
从教的第12年,我鼓起勇气做了班主任。
50多个学生,50多种性格。备战中考的日子里,同样有许多故事发生。小陈同学因与家长闹矛盾,一赌气不参加中考体育测试;小贾和小月因为诸多琐事大打出手;小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早自习迟到;小帆意气用事,和体育老师起冲突;小吴同学情窦初开,和班上某女生爱得难舍难分……桩桩件件,看似鸡毛蒜皮,实则天大地大。作为班主任,要解决问题,要寻找出口,要安抚情绪,更要赐予力量。做班主任的那些日子里才真正觉着,做教师真难,但做教师也真好。
“好”在何处?正是这些事情,让我看到了教育最真实的容貌,也渐渐触摸到教育的棱角。从前,一直单纯且肤浅地以为,教育只需要爱就够了。做了班主任才明白,教育,仅有爱远远不够,它还需要智慧,需要勇气。教育,有可为之事,也有不可为之事。让花成为花,让草成为草,让树成为树,才是教育最好的成全。还“好”在何处?也正是这些事情,磨着我的性子,炼着我的意志和品格,让我距离更好的“我”、理想的“我”又近了一步。
教师是一个职业,教育是伟大的工程。何其有幸,做了教师。白居易有诗曰“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桃李满天下”的职业境界,值得用一生去努力、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