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图书馆
发布时间:2024-08-26 11:48:12 文:张爱军(临河) 编辑:乔萍 来源:巴彦淖尔日报

  自从韧带拉伤后,每天架着双拐到市图书馆。

  图书馆一楼是通俗读物,开放书架。阅读和自习在五楼,空间较大,图书不算特别多,但也颇有一些精品。其中梁启超、胡适、傅斯年、吴晗、吕思勉等大师的著作较为齐全,抒情说理,脉络清晰、文字优美、“营养”丰富。尤其胡适的《白话文学史》《中国哲学史大纲》及吕思勉的《中国通史》、吴晗的《明史简述》颇值得一读再读,喜欢文学、历史的朋友错过可惜。读过这些大师的著作,让人不由感叹,那一代学人治学之严谨,字字如铁板钉钉,句句如生铁制成,后辈似无容膝之安,遥望高山,也只能仰止了。

  现当代作家里,汪曾祺的《汪曾祺精品文集》让我爱不释手,这套七卷本切实突出了“精品”二字。上大学的时候买过一本他的散文集,印象最深的是谈“吃”的文字较多,咸鱼淡肉,各种美食,如何烹饪,怎么个吃法,穷兵饿学生,不忍细读。这次,可算让我逮着了。在图书馆,我将七卷本一本一本认认真真读完,估计“吃相”那叫一个难看。汪曾祺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不过誉。拜师沈从文,于师不逊。他不仅文笔简洁、潇洒、诙谐幽默,而且还精通绘画、书法、戏曲、舞台表演,其中义理融会贯通,信手拈来,落笔成文,往往“正堪美听,已到煞尾”。让我这个戏盲也知道了一些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的技巧。尤其是他发表在上世纪80年代以后的作品,更是风流蕴藉,才华闪烁,真气内行。读来恰似程砚秋在给张君秋说戏,真传真授,而能不能开悟,就是你的事了。汪曾祺出生在水乡,自带三分水的灵性和“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的大智慧。他对水的理解是:水本无色,而色最丰;水本无形,而形最多。

  在《汪曾祺精品文集》“游记”部分,感触最深的是写新疆和泰山几篇。这些篇章用墨最繁,大概在七八千字以上,是汪曾祺散文作品中少见的“大部头”。但仍然是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绝无伪造深情的啊、呀、咦、嘘之态,把新疆的美、泰山的稳刻画得淋漓尽致,给人见字如面之感。

  汪曾祺在《泰山片石》一文中这样写道:“我对一切伟大的人物也只能以常人视之……对于秦始皇,我对他统一中国的丰功,不大感兴趣。他是不是‘千古一帝’,与我无关。我只从人的角度来看他,对他的蜂目豺声印象很深。”世相欲说还休,古人混混去不返;爱憎不露自显,今人纷纷来更多。

  当然,泡图书馆的也并不都是爱读书之人。我对面沙发上一连几天坐着一个揽保险的中年妇女,鼻梁上架一副细边眼镜,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女学者。她从架上极其利落地随便抽取五六本什么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开始翻阅电话号码,逐个拜访客户。有时,遇上搞不定的难拿客户,电话能打一个多小时,仿佛图书馆就是她的私人办公室。那一摞书不过是她的一个道具,从没见翻开过。这是极其令人讨厌的。我多么希望她能拨冗抬头,看一下周围的环境,和我对视那么一秒钟,让我用眼神悄悄地告诉她,这里不欢迎她。遗憾的是,她从没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