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保重！”毕力格翻身上马，又回身举手示别，然后飞马追赶队伍去了。刘生恺久久伫立，目送毕力格的枣红马消失于碧绿如洗的田野尽头。

　　第六部 清剿

　　第一回：崔参议长风吹不倒 王家英豪原没底据

　　李鲲生与田世雄落入法网后，后套“反共复国”政治土匪的实际掌控人是崔正仁。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崔正仁，雅号“风吹不倒”，他身高一米八五，瘦得却像根电线杆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似的。可人们却惊奇地发现，在大风的天里，崔正仁的身子反倒挺直起来，硬邦邦地行进在遒劲的风里。

　　其实，这“风吹不倒”的绰号还有深一层的含义，那就是崔正仁其人，在河套地方混了大半辈子，一直平步青云，就没个站不住的时候。他原是河套土匪头子王英豪的拜把子兄弟。王英豪15岁时，仗着其父王营套在河套的威名，被介绍到北平汇文中学上学，临走时哭着求父亲答应把自己的把子崔正仁带上。父亲念他首次出门在外，有人做伴也好有个照应，就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慷慨一同交了崔正仁的学费。可王英豪这个赖材地却不是读书的料，几年下来不光荒废了学业，还沾染了抽赌嫖斗种种恶习，结交了一批流氓混混。

　　王英豪的父亲王营套见儿子不成器，便叫他回到家乡，向他传授垦殖种地之法，心想让其继承家业。可王英豪游手好闲浪荡惯了，哪能在家待得下来！他领着一帮小弟兄上山打黄羊，不料打死一只蒙古王爷的爱犬，遭到蒙古人的围攻，三日三夜不得脱身下山。崔正仁带着百十个弟兄奋勇打退蒙兵，他才得以幸免一难。可当他的父亲王营套带人心急火燎地找到落难的儿子时，王英豪却与山上的土匪头子在一起，赌博押宝一掷千金。

　　肥水浇了外人田，墙内开花墙外红。王营套望子成龙心切，成了竹篮打水，而崔正仁却跟着王家逮了个大便宜，念书到中学毕业才回乡。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子，回来后却一下成为后套屈指可数的才子，不仅灌了满肚子墨水，张嘴闭嘴之乎者也，而且做事谋划周密，善用心计。在崔正仁的教唆下，王英豪开始想篡夺家父的财产，却遭到王营套的严厉拒绝。崔正仁见状，就对王英豪说：“名不正则言不顺，亘古不变。三哥要想顺利继承家业，非得混出个人样来，叫你老子眼里不敢小瞧你。”王英豪听了崔的话，有些懵懂不解，道：“甚？我不明白。你别七拐八绕的，听得人麻烦！”崔正仁得意道：“后套这地方，有枪才是草头王。你老子凭甚发的家？还不是靠实力？当年刘天佑造反，最后还得乖乖败在你老王家手下。你要是拉起一支队伍，有了依靠，就能挺起腰杆子！到那时再提继家业的事，十拿九稳！”王英豪闻听一拍大腿，道：“好主意，你咋不早说！”

　　自此，王崔二人开始了拉杆子的生涯。二人与后套的土匪们称兄道弟，打得火热。靠着王家家资的豢养，百余名地头蛇围着王、崔转，动辄在地方上称王称霸，尽干些伤天害理折损阳寿的勾当。当时的绥远都统马福祥，和王营套是把兄弟，见王英豪想在后套占地为王，就给了他个顺水人情，任他为五原县保安团团总。王英豪当了团总，不久就拉起三百多人马，编为三个大队。崔正仁做了他的团副。在崔正仁的怂恿下，王英豪又暗中与“哥老会”联络，盘算借助哥老会的势力扩大自己的影响。他秘密派崔正仁前往陕北石湾镇，以二百匹好马的代价与哥老会的龙头老大杨万桢接上头，谋划里应外合占领包头。崔正仁对杨万桢说：“王团总手上有三百多人马，只要哥老会按计包围包头城，用不了三天就能拿下。到时王英豪回河套老家，包头留给哥老会弟兄做营盘。”

　　这杨万桢外号小乌鸦，本是绥远一带哥老会的头儿，对绥远都统马福祥上任伊始以剿匪为名将他逐出河套，恨得咬牙切齿，正愁没机会报仇呢。他听崔正仁这么一说，以为机会来了，便召集起三千人马，其中大多数是绥西人，以打回老家相号令连夜将包头县城团团围住。这样一来，驻守在包头的马福祥可慌了神，忙与绥远警备队一起，据城坚守。双方激战两昼夜仍相持不下。围兵虽伤亡甚多，但杨万桢报仇心切，仍坚守不退，单等王英豪从城内接应。

　　但令杨万桢做梦也没想到的是，王英豪的三百人马这个时候还在山洞里蒙头大睡呢。而王英豪本人这会儿正在马福祥那里讨价还价。马福祥唯恐失掉包头，哭丧着脸对王英豪说：“只要杨万桢撤离包头，就任命你为绥远省都统署参议，你的部队可改编为绥远省骑兵第二营。”王英豪喜出望外跳将起来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一面就要下跪谢恩。马福祥连忙将王英豪扶住，口称“你我叔侄亲如父子何至于此”，表示“刎颈不渝决无食言之理”！王英豪得了便宜又让崔正仁到杨万桢那里卖乖，说“有我王英豪在高位，保证日后不叫哥老会弟兄吃亏”。杨万桢万没想到自己死了那么多弟兄来围城，竟然落得个为王英豪火中取栗，气得嘴眼歪斜，但又怕两头都惹下自身难保，只好打下牙齿咽肚里。

　　第二回：崔正仁击毙小乌鸦 王英豪抢夺迫击炮

　　事后，小乌鸦杨万桢，决计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秘密派人来包头以重金收买煽惑崔正仁，许诺事成之后任崔为团长。当年冬季，崔正仁突然带三百名骑兵，渡过黄河投到杨万桢的门下，令王英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得七窍生烟。可令王英豪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崔正仁趁年三十晚上哥老会的大小头目在总部聚赌时，突然将赌场包围，当场将杨万桢击毙。

　　王英豪就此代替了杨万桢的绥远哥老会老大地位。这“哥老会”是清末民间结社“天地会”的一个支派。最初以“反清复明”为宗旨，会众多参加农民起义和反洋教斗争，辛亥革命时，部分会员还参加了武装起义。其成员大都为破产农民、手工业工人、退伍军人与无业游民，会众以“袍哥”相称，首领被称为“老大哥”或“大爷”。王英豪利用该会班底，组织起枪马齐全的二千余人，编成五个旅、十个团，把哥老会大小头子，变为团、营、连、排长。而让立下汗马功劳的崔正仁做了自己的参谋长。

　　冯玉祥响应北伐，在五原举行誓师大会，中外为之震惊。王英豪和崔正仁表示拥护响应北伐之举，以地方绅士代表身份出席誓师仪式。会后，崔正仁代表王英豪恭敬地拜访了冯玉祥，说在河套地盘上，冯军想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军队的一切吃喝不成问题。还许诺将哥老会的五百袍哥编入冯军助一臂之力。而实际上，崔正仁最明白王英豪心里想什么，他非但没有给冯军任何资助，还编造谎言说：“哥老会百分之九十五是绥远人，都不愿意离开家乡。”一面派人暗中抢夺冯军枪支。等冯玉祥的军队从河套撤出后，王英豪部抢截收缴了大小枪支二千多件，迫击炮、轻重机枪、子弹、手掷弹及其他军用物资堆积成山。

　　与此同时，王英豪又派崔正仁暗中与张作霖取得联系，表示要投诚过去。张作霖大喜过望，当即许给王英豪一个东北第三十一军的名义，命他追击消灭冯军。王英豪当了三十一军的军长，高兴得忘了自己姓甚。但他心里明白，还犯不上为张作霖卖命。只是跟在冯军屁股后面放放冷枪，做了做追击的样子。待冯军全部离开包头后，王英豪首先进入包头城，大张旗鼓欢迎张作霖先头部队进城，又与东北挺进军马占山拜为把兄弟，馈送贵重礼品讨他们的欢心。马占山出于兄弟情分，把王英豪投降并愿意改编等情况，添枝加叶地向张作霖作了报告。崔正仁趁势向马占山提出请求，说王英豪要到北平叩见张大元帅。张作霖给足了王英豪面子，令马占山陪同王英豪到北平，还令平绥沿路驻军对王英豪表示隆重欢迎。

　　王英豪为了讨好张作霖，临行前特意叫崔正仁在包头花了一万五千多元，买了大烟、地毯、红花、鹿茸、麝香等珍重礼物，作为他的见面礼。他又心虚怕遭暗算，临时组织七十多人的手枪队，由崔正仁亲自指挥随身护驾。这些士兵在崔正仁的训练下，一个个行动敏捷，作战勇猛，还都带着手枪、马枪、大刀。火车每进一站后，手枪队员立即跳下车来，散开在车的左右，面向外，右手拿刀，两眼巡视各方动静，看样子真像是有纪律的军队。这可成了王英豪摆谱的资本，他乘机向奉系大小军官吹擂说：“我的部队，都是这样的，打起仗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