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者,炎热也。大暑,炎热之至。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二个节气,也是夏季最后一个节气。此时,太阳到达黄经120度。在这“隆暑方盛气,势欲焚山樊”的灼热氛围中,大暑舞着一条炽烈的火龙缓缓走来。
由小至大,炎成酷暑。“平分天四序,最苦是炎蒸”。大暑节气正值三伏天的“初伏”,此乃一年中阳光最强烈、最炎热的时节。《释名》曰:“暑,煮也,热如煮物也。”“暑”与“煮”同源,都有着温度高、水分大的词义特点。“湿热交蒸”达到极致。正如茅盾先生描述的那样:“人张开两臂用力行一次深呼吸,可是吸进来只是热辣辣的一股闷。”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赤日几时过,骄阳似火;清风无处寻,燠热难耐。高温、高热、高湿,构成此时最为鲜明的气候特征。
大暑节气极具活力,也极具魅力。蛙噪阵阵,雀鸣声声;蝴蝶飞舞花丛,蜻蜓蹁跹长空。田野铺绿毯,错落有致;金阳孕硕果,柳绿花红。百禾在濡湿的土壤中拔节着疯狂,一个莽莽苍苍、郁郁葱葱、有声有色的世界斑斓着众生的眼睛。
“大暑不暑,五谷不鼓”。在这潮呼呼暑气盛行,热烘烘湿气蒸腾的时节,虽有闷热难熬之苦,但充足的日光、充沛的雨水,为农作物成长创造了最佳条件。同时,很多地区旱、涝、风灾等各种气象灾害也频繁发生。抢收抢种、抗旱排涝成为第一要务。一个阳光与雨水并行、溽蒸与酷热交织的特殊琴弦,拨动着七月的神经。
纤尘荏苒,流年缱绻。此时,“塞外粮仓”河套平原的春小麦收割拉开了帷幕。“我行其野,芃芃其麦”。伫立金色的麦田,只见小麦块块昂首挺胸,穗穗颗粒饱满。一台台收割机高唱丰收曲,正在来回穿梭。所过之处,粒粒金黄的喜悦吞进腹中,然后源源不断地过滤倾吐在高大的车斗中。
大暑以轩昂饱满的激情、爽快淋漓的个性,牵起三候之手,沿着大自然划定的路径,风风火火行走在神州大地。
一候腐草为萤。萤火虫又名烛宵、耀夜,是大暑迎接立秋的诗意之虫。大暑初候,腐草为萤。细小不渺小的萤火虫,在腐草间产卵孵化,微微闪光,翩翩翕翅;雨打不灭,风吹不熄。“轻罗小扇扑流萤”,每一个字都带着光,带着朝气,带着夏夜的浪漫。
二候土润溽暑。溽暑,犹言暑湿之气。由于降雨多,土壤空气湿度大、温度高,农作物开始疯长。《素问·六元正纪大论》:“四之气,溽暑至,大雨时行,寒热互至。”可见夏热之毒。“桑拿天”里人们心生烦躁,“龌龊热”则令人夏不坐木。这中间的一热一湿,仿佛两头张牙舞爪的猛兽,无情地侵蚀着人的愉悦和健康。可喜的是,绿油油密匝匝的田野“禾役穟穟,瓜瓞唪唪”,望之闻之,令人亢奋。
三候大雨时行。《逸周书》曰:“土润溽暑。又五日,大雨时行。”大暑末候,大雨时行。气候多变,波谲云诡。刚才还骄阳似火,忽然间大雨倾盆,正如徐志摩所描述的那样:“满眼只是一体的雨色,满耳只是一体的雨声,满身只是一体的雨感觉。”来去匆匆、无所顾忌的疾风暴雨,猛烈地扫荡着漫天遍野的炙热,使暑热弥消,节气缓缓转向另一个季节。
夏日炎炎,流金铄石。在这“背暑者不群而齐迹,向荫者不会而成群”的日子里,寻一种自得其乐的纳凉解暑方式,既可抚慰燥热的心境,也能阻遏汗腺的扩张。
现代文人喜欢将西瓜作为消夏解暑的最佳果品。郁达夫曾在日记中写道:“近日来,天气连日热,头昏脑胀,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唯剖食井底西瓜,与午睡二三小时的两件事情,还强人意。”汪曾祺也说:“西瓜以绳络悬之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而乘凉形式就多种多样了。比如汪曾祺,他“搬一张大竹床放在天井里,横七竖八一躺,浑身爽利,暑气全消。看月华。月华五色晶莹,变幻不定,非常好看……一直到露水下来,竹床子的栏杆都湿了,才回去。”
不必说当代人在楼宇厅堂享受着现代科技带来的解暑之悦,即使在古代,人们也在绞尽脑汁纳凉解暑,方式高雅且有诗意。
“何以消烦暑,端坐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散热由心静,凉生为室空。此时身自保,难更与人同”,唐代诗人白居易是这样消暑的。据说,他致仕后,在洛阳造新屋时家里挖了一个小池。每到夏天,池中水清凉宜人。他在池中置一小船,上设一张锦床,神清气闲地卧在上面,捧着酒壶,眯着眼,捋着胡须感慨道:“池上有小舟,舟中有胡床。床前有新酒,独酌还独尝。”香山居士的解暑之道真是独出心裁,让人钦佩。
古人纳凉,经常前往池边河畔。宋代诗人陆游就“携杖来追柳外凉,画桥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塘自在香”。也有到荷塘深处的。宋代诗人杨万里就很有体会:“荷花入暮犹愁热,低面深藏碧伞中。”
元代诗人释英喜欢到深山中去纳凉,“六月山深处,松风冷袭衣。遥知城市里,扑面火尘飞”。城市里赤日高悬,暑气啄人,而山林中树木蓊郁,气爽风清,两者相比,自然青山翠林更可爱。
行远自迩,笃行不怠。踏着时令的节拍,让我们与盛夏合个影,跟酷暑道个别,披一身赫赫暑气,昂首阔步去拥抱金风送爽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