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广袤的河套平原上,麦子披着金黄的盛装,随风荡起层层麦浪,空气中满是成熟新麦的独特气息。望着金灿灿的麦子,农人又喜悦,又紧张。喜悦于丰收在望,紧张于天气变化影响粮食颗粒归仓。
作为小麦中的“尖子生”,河套小麦“种在冰上,收在火里”。
上世纪70年代,麦收前,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好镰刀、木锨等农具,准备打一场夏收的硬仗。春争日,夏争时。龙口夺食,争分夺秒,男女老少齐上阵,到处是繁忙的景象。
开镰那天,村里热闹非凡,社员们兴高采烈地奔赴麦田。队长站在麦田的高处大喊一声“开镰了”,社员们一起扑向麦田,快速挥舞着镰刀。“嚓嚓嚓”,成片的小麦应声而倒。割麦高手一会儿工夫就割到了地头。那年我15岁,第一次参加麦收。豆大的汗珠从我们头上沁出,滴落到地面上。衣服就像刚被雨水淋过,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千米长的麦田,割一个来回,手快的需要40分钟,手慢的需要一个多小时。一般割两个来回,休息十分钟。这时,大伙儿会一起奔向地头的两个大水桶,补充水分。一转眼工夫,水桶见了底。喝完水,人们坐的坐、躺的躺。这时,队长又扯着嗓子开始喊话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今天流大汗,就是为了明天能吃上白面烙饼。二宝,唱首歌给大家鼓鼓劲。”二宝是全村最爱唱歌的年轻人,一听队长让他唱歌,立刻来了精神。他一边唱歌,一边走向麦田:“麦浪滚滚闪金光,十里歌声十里香,丰收的喜讯到处传,家家户户喜洋洋……”
队长的话和二宝的歌还真有效,社员们精神焕发,手里的镰刀再次上下翻飞起来。
每天,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广播就开始播放歌曲《学大寨,赶大寨》,接下来就是公社书记那铿锵有力的讲话。他再三强调,麦收期间要做好防火防盗,抓紧抢收,大打一场没有硝烟的麦收会战。
河套人常说挖大渠、打堰子、割麦子、脱坯子为四大累,其中割麦子最为突出。头顶烈日,麦芒刺身,汗流浃背,腰酸背痛,有时还要忍受饥渴,这种高强度超负荷的劳动从七月中旬开始,持续半个月才能结束,真能让人脱一层皮、掉几斤肉。
麦子割倒后,人们趁着天气晴好,扁担挑、马车拉,将麦子运往场面,一路上人欢马叫。其中,生产队那套着四匹骡子的胶轮大马车最引人注目。车把式手持马鞭,那鞭头上绑着一撮红色的布条,格外醒目漂亮。龙口夺食,马车先行。每天天不亮,大马车就开始装运麦子了。人们不停地将麦捆抛往车上,车越装越高。当太阳升起时,大马车已经装成了小山。鞭子一响,“驾”的一声,大马车便碾着深深的辙印驶出麦田。四匹高大健壮的骡子打着响鼻,步伐稳健地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八面威风。
麦子拉回场面,碾场与打麦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村子都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时光飞逝,转眼四五十年过去了,当年麦收的场景已成为难忘的记忆。
麦田是一面镜子,让人想起过去,珍惜当下。如今,蔚蓝的天空下,一台台联合收割机穿梭于金色的麦海里,在“突突突”的轰鸣声中,收割、脱粒、秸秆回田等一次性完成。农人站在麦田旁,有说有笑。人们的欢笑声与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演奏着一首丰收的赞歌。
辛勤的河套人永远热爱着养育他们的这方土地,眷恋着这方土地上的金色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