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122)
发布时间:2024-06-04 10:24:44 文:张志国 编辑:雷丽娜 来源:巴彦淖尔晚报

  王在为执行任务回到陕坝后,米大奎把他弟弟来军分区寻亲的事情说给他听,王在为听后确定这个王三为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同时得知自己年老体弱的父母也和弟弟住在一起,激动万分。人生无常,世事奇巧,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做梦也没想到日思夜盼的亲人能与他在河套相遇,且近在咫尺。他真想骑一匹快马,顷刻间飞奔到家与亲人相见。但剿匪战斗正在紧张进行,作为部队的指挥员重任在肩,眼下米营长全盘负责剿匪斗争的指挥调度,自己一方面要按照指挥部的部署,负责狼山弯一带的敌情侦察,日夜不得放松。另一方面还要随时准备接受调遣,参加军情突发的剿匪战斗。于是把回家探亲的事搁置起来。

  时隔不久,王三为经临河工作团的一位干事捎话给哥哥,说父母年老多病,盼望与儿子见面相认,希望哥哥尽快回一趟家。米大奎得知这一情况后,决定给王在为放假一天,让他了却这一桩心愿。得此喜讯后,王在为与家人团聚的心情更加迫切。他骑一匹枣红色追风战马,乘着夜色,满怀与亲人相见的憧憬一路东行。从陕坝出发到达临河,途经后套第一大干渠缠金渠,王在为立马缠金渠上的马道桥桥头,乘着星光瞭望前面苍茫夜色下的原野,清新而略带寒意的空气令他心旷神怡。引黄灌溉得天独厚的河套平原,自古就有“塞外粮仓”的美名。现在新中国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翻身农民成了土地的主人,这河套大地必定焕发勃勃生机,生活在这里的人民,将会迎来享用不竭的福祉。父亲王宽厚虽是农民出身,但走西口进后套这一举动确乎蛮有魄力。凭着一身力气和吃苦耐劳,又赶上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一家人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过了缠金渠,向着章家庙方向踏荒而行,是一片方圆十多里大的簇芨滩,枣红马穿越簇芨林迅疾而行,惊起一只栖息在林中的野鸡,“啾——”的一声鸣叫,飞落到百步远的林中。偶有野兔从马前窜出,奋蹄如飞,一阵狂奔消失在夜幕中。王在为心想,这河套的沃土真是潜力巨大,单是这野生旺盛的簇芨,就足可证明这片土地的丰饶肥厚。倘若把这荒草滩加以开垦,河套这个米粮川种植面积还可扩大,发展正无可限量呀。他憧憬着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未来,也憧憬着家人及自己悠然入怀的新生活,心想设若战争结束,迎来长久和平,自己脱去戎装,解甲归田,就随家人生活在这富饶的河套平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共同创造美好未来。

  天色微明,雄鸡唱晓。早起的农人已有套着牛车往地里拉送粪肥的。王在为下马恭身打问,知道自己不觉已到了寸草圪卜的村口。近村情更切。他强抑住激动不已的心情,拉马向着一间低矮的土房走去。屋里的人也都起炕,年老的父亲王宽厚正在握一支羊棒,叭嗒叭嗒吸着旱烟。说来也怪,老人平日因年老反应迟钝,对自家门窗以外的事几乎不闻不问。今日不知为甚,耳朵忽然灵光起来。他分明听到院里有隐约的脚步马蹄声,就大着嗓门对刚穿好衣裤的儿子说:“三为子,你出去看看,好像有什么动静!”

  王三为不以为然,但父亲既然这么说了,怎么也得出去看个究竟。

  当王三为“吱——”的一声推开自家的木板门时,外面拉马的军人就站在两丈远的院中,四目相对,双方眼睛都大睁如圆。王三为见那军人身材高挑,面色严峻,威风凛凛,英气逼人,腰间扎着皮带,一侧挂着同样色调的皮枪套,显然是位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一下子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定睛细看,这军人浓眉大眼,鼻梁直挺,好生面熟。正在惊疑间,那军人抢先开口道:“你是三为吧?”王三为下意识地点点头。军人又道:“三为兄弟!我是你大哥呀!不敢认啦?”“甚啦?大哥!真是当兵走了的大哥你回来了吗?”王三为因为过于激动,此时说话已声带哭音。

  说话间,屋里的人都闻声走出了门。白发苍苍的母亲早已踉跄跨前一步,一臂膀把王在为揽在怀中,哭喊道:“儿呀!真的是我十年未见的大儿在为呀!”她说着在自己头上猛击一掌,又哭喊道:“我不是做梦吧!”这时,还是站在对面早已老泪纵横的父亲王宽厚以极大毅力即刻恢复往常的定力,颤抖着银白色胡子说:“三为子,快把马拉到圈里,喂上草料。是了!是了!我儿在为,快回家里说话,一大早的,邻居们还没全起炕,沸反盈天的,这是干甚!来,都回家来。”

  王在为搀着还在丝丝啼哭的母亲,随父亲进到屋内。只见这间本来矮小的土屋,一半是一家人赖以卧坐的大炕,另一半则是摆放水瓮、米面瓮和杂物的地方,在炕的拐角是一个坐着大铁锅的灶台。此外,便是光溜溜的四面墙壁。


  第二十九回:杀年猪老父犒亲子 放黑枪歹人害精英


  十年没有音讯的王在为回了家,老父亲王宽厚的高兴自是没法形容,他亮着嗓门把三儿唤至跟前,吩咐道:“今天就把猪杀了。虽说还不到上冻的时候,家里喜事临门,就提早杀哇。”三为应答着出去预备杀猪。父亲又吩咐道:“三为媳妇,赶紧烧火,攥酸白菜,中午就吃槽头肉烩酸菜。把瓮里的糜米全焖上饭,不够的话就再烙两个烙饼。”三为媳妇也喜喜乐乐应答着,忙不迭地张罗起来。王宽厚此时精神抖擞,指挥调度有条不紊,倒好像是做了军官的儿子忽然附体了一样,打里照外从容得体,号令森严。他又转身对老伴说:“去,把村上的几个老府谷的,都叫上,中午一起过来吃。也让在为认认他们,邻里乡亲的,这些年也没少帮衬咱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这真是老天开眼呀。”

  王宽厚一家三代人喜事盈门红红火火吃团圆饭的中间,炕桌上却坐着一位具有特殊身份的人。此人名叫闫四猴,论亲戚关系,他是王在为王三为弟兄的姑夫,论社会关系,他又是当地惯匪闫福猴的四弟。闫家兄弟在章家庙一带赫赫有名,主要是沾了老大闫福猴的名气。闫福猴早年在蛮会悍匪李在手下做事,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李在被剿匪部队逐出红山口投奔了狼山东头的刘振魁,脱离了李在的闫福猴就在两狼山山弯一带自立为王,伙同七八个拜把子兄弟领着几十人枪,抢劫祸害百姓。也就在半年之前,闫福猴匪伙被剿匪部队击溃,当时指挥剿匪战斗带头冲锋在前的,正是独立营副营长王在为。在那场战斗中,闫福猴的七个拜把子兄弟被击毙五个,另两个是死是活至今不知下落。闫福猴凭着老奸巨猾和枪法百发百中的本领捡了一条性命。

  侥幸逃命的闫福猴无处藏身,便悄悄溜回章家庙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躲在兄弟闫四猴家里,一面暂避风头,一面伺机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