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葱如雨后春笋,得一场雨,冒半尺高。掐沙葱的姑嫂相伴上了沙梁,天半晌,挎一篮沙葱转回家。脆灵灵的沙葱经了她们的手,成了家中美味。
山桃花开时,榆钱串串肥了,捋一袋榆钱蒸丸子,成了农家待客的美食。
乌拉山后的牧人,烩一锅五花肉腌沙苋菜,味胜排骨烩酸菜。苜蓿芽、香椿叶、马齿苋竟也成了盘中餐,惹人馋,招人爱。
朋友旅游回来,说在北京一家巴彦淖尔人开的酒店里见到了一道菜——胡麻盐蒜泥拌苦菜,倍感亲切。
巴彦淖尔人把苦菜吃出花样来,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事。土地被承包给农家,农家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喜食苦菜之人开始变着法儿地吃。腌猪肉炒苦菜,整株苦菜不改刀,看一眼就让你口水生流。苦菜焖面,野味掺和了肉香,不待揭锅,奇香早飘出院外头。苦菜和羊肉拌馅儿,蒸包子,煮水饺,食之回味无穷。
“拌莜面的苦菜,养育了倔强的个性,蒲公英落地生根的时候,黄河水浇灌出美好的收成。”后套的饮食文化,总也少不了苦菜的野香。
野菜众多,我尤其钟情苦菜,因为心里收藏着苦菜的故事。跟着母亲去掏苦菜,苦度三年自然灾害。探家归队时,装一袋母亲为我挑拣干净的苦菜,带给战友们吃。我懂母亲的心,做一桌苦菜大餐,招待与我同年入伍的老乡。
对苦菜钟情,始于一本书以及与书同名的电影《苦菜花》。娟子一家的命运恰同一株苦菜,根苦,叶绿,花儿黄。我的母亲也如娟子娘,战火年代,坐在麦秸编织的草墩上,在家门口佯作针线活,给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放哨,带着哥哥姐姐出入青纱帐,逃避兵荒。有家不敢回,挖几把苦菜当饭吃。
母亲不识字,爱听戏,最爱哼唱一支歌,还把那歌教给我们姐妹弟兄:苦菜花儿开遍地黄,苦菜开花向太阳。穷苦人拿枪闹革命,一心跟着共产党!
照着母亲的样子,我把这支歌教给我的儿女。之后,他们又将这支歌唱给聚会的战友同学同事。他们唱,大家和,纵情豪迈。
前些天去乌梁素海,见海岸阳弯沙地里有苦菜。小心地挖了一株,见根似白玉柱,嫩如绿豆芽。用小铲子挖了几把苦菜,回来洗了蘸酱,苦里含香,焯了凉拌,香里渗着苦和甜。再咀嚼,只觉得五味生津,打嘴里流进心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