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全国解放了,政权掌握在共产党手中,对于从旧社会过来的军人、职员、知识分子,都有明文规定,只要重新做人,对过去所做的事既往不咎,不仅要给大家出路,还希望大家为建设新中国贡献力量和智慧呢。”
林晓英的讲课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当她恭敬地向大家行了礼走出教室时,在座的听众都不约而同肃然起立,怀着崇敬而依恋的心情目送着她离去。
第二十四回:牛四旺任性打老虎 林晓英力阻动粗手
牛四旺主持召开劳教所党小组会,林晓英等三人参加会议。牛四旺开场说:“各位党的同志,劳教所的工作转入正常,我们四人肩上担子很重,改造、监督劳动与政策教育三管齐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教育有加而改造不足,有些同志与敌人界限划得不清,对待敌人没有像冰霜一样,这是极其危险的。今天的会议就是要对这个问题展开讨论,统一思想。你们三位都说说自己的看法。”牛四旺说着看了林晓英一眼。
林晓英也不推脱,爽快地说:“进入劳教所的人不外三种情况,一是在战场上被俘的,二是反正投向剿匪部队的,三是在各种案子中有牵连的。这些人原来有的是地痞土匪,打家劫舍不劳而获;有的是国民党旧军队的士兵,起义后又叛逃,叛逃后又反正或被俘,几经反复;有的则是作奸犯科,陷得很深而又不愿改悔的。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群。因此我认为,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改造不会取得好效果,应该做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
牛四旺不以为然,打断林晓英的话说:“新旧社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这些被俘人员都是旧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为失去自己的天堂而痛恨不已,时刻妄想复辟失去的天下。我们必须提高警惕,不能丧失应有的阶级立场。林晓英同志,我觉得你的立场有问题,要反省一下。”
林晓英争辩说:“被俘人员成分复杂,不可一律看作是敌对势力,我们要通过教育感化,使他们抛弃剥削阶级的腐朽思想,走到人民一边来,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这是我们之所以举办劳动教育的宗旨所在,也是地方解放区化军队解放军化的应有之义。”
牛四旺坚决地说:“事实胜于雄辩!你也不看看,犯人中几个叛逃被捕的兵痞子恶习不改,每次出工都是磨磨蹭蹭,腰来腿不来,干活儿偷奸取巧。对这样的人还客气什么!”
林晓英说:“这些人身上的恶习难改,这要经过较长时期的耐心教育,你作为劳教所负责人应该清楚,这是职责所在,不能意气用事。”
牛四旺此人出身贫苦,本能地对那些曾经为非作歹的劳教人员怀有敌意。对于地委采取这种优待俘虏教育改造的做法,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他武断地说:“既然你们不理解我的话,那就别再讨论下去了。劳教所我在一天,就这样办一天,你们理解得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不瞒各位,我认为上级办劳教所这种做法本身就是养虎为患,我认为只有打掉老虎吃人的气焰,才能谈得上改造。”
会议意见难以统一,不欢而散。养虎只能为患,为防患于未然,当然就得打老虎了!一场被称之为“打老虎”的运动在劳教所即将展开。
第二十五回:村民鄙低下台干部 二才数说庙里道徒
刘生恺下放到劳教所任政治教员,这一特大新闻不久就在南台子的村民中间传开了。詹进财见了二才问:“听说是陕坝的一个大官儿吃了官司,下放到了劳改队,是不是真的?”
邢二才说:“那还有假?共产党纪律严明,犯了事的人审查出来就得受处罚,要是干部就得下台。你不看看我是咋介做的?自从当上村长,一黑夜只睡半黑夜觉,忙里忙外都是为了群众利益。共产党最讲为人民服务,不论官职大小都得把心交给人民,利益面前自己抢着吃亏。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就拿冯宝宝来说,当了那么多年保长,有了好处首先自己占,有了害债就给众人摊。他当保长那些年,群众心情咋样?我当村长以后,群众心情咋样?”
詹进财听得不耐烦,闭住眼睛好像睡着一样。待二才停下嘴巴,忽又瞪着小眼睛说:“听说这个人打仗有两下,土匪都不敢惹他,打起枪来百发百中。那狗的是不是得罪了甚人,咋猛不防一忽从陕坝下放到劳改队?”
“这个人就是军分区的参谋长,专门负责打土匪的,谁知道他打土匪上了瘾,连起义部队也不留情面,听说是打死不少逃兵,就因为这个犯了事。”接过话茬的是二咬喃。
詹进财说:“那狗的住在临河那些部队,反正不是省油的灯,打仗不知道咋的圪,祸害老百姓倒是一回比一会扛硬。不收拾他们,那狗的还了得?”
二咬喃一阵挤眉弄眼,扯起撕烂布嗓子说:“那些人可不能乱打乱杀,上头有规定,起义部队有功,政府要优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行,那个参谋长就是个砍货,不听上头的话,拉下圪旦啦!这回就怕吃不了还要兜着走。”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军人从劳教所那边走来,詹进财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上回搭他的骡子车到陕坝的军人,后来担任了陕坝军分区的参谋长,现在是下放干部。詹进财低声对二咬喃说:“说曹操曹操到,这个人就是那个下放干部,姓刘,我在陕坝见过,骑马打仗有两下子。”
二咬喃说:“啊呀,长得挺威武!可惜是个下放干部。晦气!”说着背着手走开了。
詹进财也要走,一面瞥一眼二才说:“唉,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忙着了,你搭理圪哇。”说着给了来人一个脊背。
邢二才是村长,生人来了村里,当然得盘问盘问。他跛着脚迎上去,说:“哎,你就是那个姓刘的参谋长哇,我是村长,在这里主事,有甚事就跟我说哇。”
刘生恺紧走两步来到二才面前,一眼认出二才就是那个唱山曲儿的车夫,也知道他是南台子的新任村长。于是说道:“我们见过面,我搭过你的车,你会唱山曲儿!口才好,脑子灵,一个伶俐的人。我还记得临别时你还邀请我到你家吃饭呢,这不,真的又见面了。咱们有缘呐。”
二才皱皱眉头,不冷不热地说:“是了,没错。不过,上回是上回,这会儿是这会儿。有甚事情就跟我说哇。”
刘生恺和气地说:“我先谢谢你上次送我一程,还给我唱了几支山歌,你可是个唱山曲儿的天才,民间艺人呀。”
二才腼腆道:“那算甚艺人,我就是有那个爱好,天生嗓门亮,胡唱一顿。高兴时候唱,饿了时候也唱。多亏你还记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