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和渠的那些事儿
发布时间:2024-04-24 11:46:15 文:李慧咏(临河) 编辑:乔萍 来源:巴彦淖尔日报

  春节期间去蔺二团看望年近八旬的姑夫,途经义和渠,我驻足在横跨渠面的桥上,看着如今平平展展的渠底,心潮起伏,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

  我曾听爷爷讲,义和渠是地商王同春开挖的。当时,渠并不宽,王同春承包了杭锦后旗土地后,在土城子东新开渠口,接入旧渠,后又从西南向东北经土城子、西牛犋,过隆兴长,跨邓金坝北至高三圪旦入乌加河,灌溉面积达28万亩左右。

  我和义和渠的缘分还要从幼年时说起。我从小喜欢耍水。上小学时,学哥学姐们学雷锋,上学路上遇到水渠都会背学弟学妹过去,而我往往是那个刚被背过去又自己跳进水里的人。为此,母亲专门为我修了一根红柳鞭杆。没用,母亲前脚打完我,后脚泪还没干,我该下水还下水。

  大集体时期,母亲上午出工干活儿,中午还要抽空去三里多地外的村子看姥姥。姥姥是个小脚老太太,一张纸牌剪个鞋样,没人接送根本出不了远门。哪怕母亲只去一个小时,我也会跑到房后的小渠里扑腾几下,然后在母亲回来前赶回家,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母亲不能漏一点空给我,她让我给鸡掏点苦菜,转眼间我就溜进稻田渠里耍一会儿,用芦草串几条鱼,再挎一筐苦菜回家,母亲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们和姑姑家只隔着一条义和渠,我们住在渠东,她们住在渠西。那时渠上没有桥,渠里只有一个划子,渠面上由西向东钉了两个很结实的木桩,横拉一条胳膊粗的铁链,一个碗口大的铁环一头套在铁链上,一头拴在划子上。没有专人划划子,渠西的人到渠东来割草,渠东的人到渠西走亲,大家都是熟人。年轻人有时还相约,渠西的到渠东打一场篮球赛,不为争输赢,只为交朋友。

  姑夫被队里外派到前旗赶马车搞副业,一月半载才能回来一趟,姑姑一个人在家里既要参加集体劳动,照顾年迈的公婆,还要拉扯三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娃娃,很辛苦。所以,每逢暑假,姑姑都会央求母亲让我帮她带带孩子。我当然是愿意的,可以到处疯跑了,只是母亲的心又得提到嗓子眼儿。

  12岁那年的暑假,我一如既往地去姑姑家帮忙。表妹比我小4岁,表弟比我小6岁,小表弟才3岁。一天中午,累了一上午的姑姑吃过饭连碗都没洗倒头就睡着了,我和表妹住在里屋,刚躺下就听见有人敲玻璃,我一看是姑夫大哥家的两个姑娘,她们比我大一些。我蹑手蹑脚地穿上鞋出了门,姐姐低声问我去不去耍水。我一听耍水,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她则叮嘱我不要吵醒大人。我叫上表妹,偷偷地和大姐姐们上了义和渠。她们在北边下水,我把表妹安顿在浅水处,让她别动,告诉她我去去就回。我逆着水向前行,大约走了十四五米,突然脚下一滑掉进了漩涡。我努力从里向外爬了三次,却怎么都爬不上来。我握紧拳头,从漩涡里猛地向上跳了两次,换了口气,但很快又沉了下去。第四次跳起来换气时,我听见大姐姐们说,哎呀,小云掉进漩涡了。于是,我举起手,连跳几次,大姐姐们排成行,手拉手把我拽了出来。她们扶我至渠陂上,倒着控水,表妹吓得哇哇大哭。过了一会儿,我强撑起身子,扶着表妹挪回屋,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等姑姑出工走了,我放声大哭。那一刻,我特别想回自己家,我想我母亲了。

  那年冬天,腊月二十几,爷爷装了几瓶压得很瓷实的木屑瓶子,说带我去义和渠炸鱼,准备过年吃。爬上渠陂,我看见渠面上结的冰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像撒了一层碎银般耀眼。爷爷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让我站着别动,他下去看看从哪下手。我看看爷爷,又看看渠面这块平得像玻璃一样的冰面,一把拉住爷爷的羊皮袄,恳求道:“爷爷,咱别炸鱼了,行吗?”爷爷问我:“怕了?”我摇摇头。我不是怕了,而是突然对这条渠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情。来年春天,爷爷受水利局指派,负责义和渠从西牛犋到东土城这一段的跑渠任务。爷爷闲不住,检查完渠路,没问题,就沿着义和渠陂栽树,说这样可以固土。如今,义和渠上那些粗壮的大树仍守护着那片土地,可是爷爷却不在了。

  时间就像义和渠里的水,流淌过每一个春夏秋冬,见证着寒来暑往,一切都在时代的大洪流中变了模样,但有些种在心里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