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的散文集《觅渡》,之所以引人瞩目,除了审美理想的独特和对于建构主体人格的执着两个特点以外,其与众不同的话语运用方式和独异的描摹景观形式,也是该书一种鲜明的美学特征。
喜欢梁衡的散文,因为他不仅是我国著名学者、理论家、散文家、科普作家和政论家,还是新闻界的大家。梁衡的散文有生活的亲切感、文化的厚重感、历史的纵深感和宇宙的空间感,给人以精神上的享受。
《觅渡》分为大情大理、青史如镜、山川如我、理性人生四部分,梁衡用自己的亲身体验和感悟,以独特的视角和语言,为古往今来的圣贤造像,为雄伟秀丽的山川泼墨,为风雷激荡的时代放歌。《觅渡》从面世以来,至今已再版数十次,足见其持久的魅力。
境界的魅力。正如梁衡在自序中所述,阅读是一种精神享受,如同吃饭是一种物质需求。这种需求由低到高可分为六个层次:刺激、休闲、信息、知识、思想和审美。文章为思想和美感而写。梁衡的散文情理并重,以评带传。而这种评价又是不落窠臼的,他从人性的深层重新诠释笔下的人物。《觅渡,觅渡,渡何处?》是写瞿秋白的,梁衡构思了六年,三访瞿秋白纪念馆,迟迟不敢下笔,他抓住“觅渡”这个概念,境界立出。近年来,描写秋白、纪念秋白、评价秋白的文章浩如烟海,而梁衡是第一个从人格上剖析秋白,一层层逼近秋白人性的最高境界,用秋白的人性宁静、纯洁、美好、潇洒、超然,书写了一个别样的人生图景。此文一出,先后有数百家报刊转载,难怪秋白的女儿瞿独伊读过《觅渡》之后,在致梁衡的信中说:“父亲一生磨难多,争议多,先生的一支笔概括了父亲的一生,提炼了他生命的精华。”文章结尾写道:“项羽面对生的希望却举起了一把自刎的剑,秋白在将要英名流芳时却举起把解剖刀,他们都把行将定格的生命的价值又推上了一层。哲人者,宁肯舍其事而成其心。秋白不朽!”让人感慨追思瞿秋白从容就义的革命气节和坦荡无私的崇高精神,对瞿秋白的人格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思想的魅力。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人不但有外在的眼睛,而且有内在的眼睛;外在的眼睛看现象,内在的眼睛看本质。”梁衡的美文不但勤于运用外在的眼睛去观察,而且善于运用内在的眼睛去感悟。不论是山水散文,还是人物散文,都可见智慧的哲理与启示,充满大气磅礴的深刻思想。深沉的思考与厚重的感悟,避免了简单的抒情与表白,显示出散文大家的气韵。梁衡书写的人物,大多是人杰鬼雄,其中大多是名垂宇宙、家喻户晓的伟人,还有文惊当世、传之百代的文人,这些跨越历史的人物从作者的笔端一一鲜活起来。《把栏杆拍遍》开篇写道:“中国历史上由行伍出身,以武起事,而最终以文为业,成为大诗词作家的只有一人,这就是辛弃疾。这也注定了他的词及他这个人在文人中的唯一性和在历史上的独特地位。”作者落笔优雅如虹、厚重如山,对辛弃疾一生的理性定格,给人以深刻的触动。“应该说,辛弃疾的词不是用笔写成,而是用刀和剑刻成的。”入木三分的概括,为我们形象地展现了一个沙场英雄和爱国将军的形象。
情感的魅力。散文以审美为核心、以抒情为目的,其特质就是用语言在感受美中体验情感,在表现美中深化情感,在创造美中升华情感。梁衡的每一篇文章都有他自己的体温,不做作,也不夸饰,顺其自然地绽放,好似悄悄开放的昙花,不仅有动人的仙姿芳颜,更有令人陶醉的清新诱人的馨香。梁衡在他的散文中能“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思之所至,情之所钟,将哲理和现实生活血肉一体地融合起来。在周恩来总理百年诞辰之际,梁衡用一篇《大无大有周恩来》寄托对伟人的怀念。他概括了周总理六大惊人之“无”:一是死不留灰,二是生而无后,三是官而不显,四是党而不私,五是劳而无怨,六是死不留言。文中质朴的语言和生动的讲述为读者勾勒了周总理感人至深、感人至久的崇高精神,让人倍觉可亲、可敬、可爱,更加崇敬周总理的伟大人格。
语言的魅力。梁衡的文字诚挚而有穿透力,白描的语言形式契合着质朴的内容,使人从阅读中获得快感。他每创作一篇文章,都能大大深化一方名胜古迹的文化内容,使之充分焕发崭新的文化魅力。其文化的内核、深厚的积淀和广阔的视野,通过朴实的语言生出裂变,产生辐射,让文章流光溢彩,联想无限,产生持久的魅力。《晋祠》一文,入选中学生教材,笔者用优美而纯净的语言,把晋祠的特征介绍得具体形象、形神兼美。“绿水碧波绕回廊而鸣奏,红墙黄瓦随树影而闪烁,悠久的历史文物与优美的自然风景,浑然一体,这就是古晋名胜晋祠!”“春日黄花满山、径幽香远;秋来草木萧疏,天高水清。”这些自然多彩的传神笔墨和韵味十足的生动语言,极其平易而又极易传神,明丽天然而又活灵活现,形象地描写了晋祠的山美、树美、水美,诗情画意、悦目赏心、怡人情怀,既充溢了感性的鲜活,又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知识的魅力。万物虽然千差万别,但相互联系。梁衡注重细心观察,善于见微知著,他的文章联想丰富、信息量大、知识点多。《杏花村访酒》,“访”出一个小山村在天地之间不可挪移的韵味;《节的联想》《追寻那遥远的美丽》《热炕》《忽又重听走西口》,表述了对生活的道理、艺术的境界、事业的价值的思考。他总是能在事件中发掘出一些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知识和大众发现不了的哲理。他以喷泉如涌的创作姿态,将散文呈放射状铺开,辅之以资料的提炼和文化的比选,如春蚕吐丝、蜜蜂酿蜜般,向读者奉献出精心构思勤奋创作的一篇篇美文。他的散文中,古今中外贯通,特色文化鲜明,文史哲融汇,天地人心合而为一,对人性之美好充满向往,呈现出博大、自然、自由、洒脱、儒雅、进取的文学风貌。以文体为例,他的散文继承了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又有西方随笔之助,将记事、抒情、说理、议论等熔为一炉,平中有奇、旧中有新、常中有变、慢中有快、忧中有乐、泪中有笑、庸常中有神圣,这也是其意味深长的审美风格与价值之所在。
阅读梁衡的散文,就像面对水平如镜的一潭湖水,既可好好欣赏经过沉淀后的宁静从容,又可想象潭底的波澜汹涌,这是一个立体、动态、丰厚、悠然的神奇文本。